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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第七章》

呼韓邪坐在茶樓的樓上包廂,優雅地啜飲著杯中的香茗。

包廂的位置居高臨下,正好可以清楚俯視熱鬧的大街的情況。

他看向大街,剛好看見緋月的粉色身影,拿著手上新買的小鈴鐺,抬起頭來,對著他愉悅的笑。

他的眼色變得溫柔了,放下茶杯,與她揮手,也淡淡的笑了。

一個高大的身影突地出現,在他所坐的位置對面坐下,毫不客氣地拿起杯子,倒著他喝的茶水,「果然是上好的江南春茶!」

劉宇飛喝了人家好茶好水,可不會吝嗇稱讚,反正又不要錢嘛!

呼韓邪睨他一眼,面無表情地繼續喝茶,但深幽溫柔的眸,卻未曾離開過在人群裡穿梭的緋月的身影。

劉宇飛循他的目光所及看去,剛好見到緋月在小販的攤檔前站著,拿起一個粉紅色的繡囊,仔細研究,然後轉身對著呼韓邪嫣然一笑,晃晃手上的繡囊。

他看向呼韓邪,竟然見到後者的臉上,也泛起一抹溫柔的笑!

「嘖嘖,原來英雄也難過美人關嘛!」他挑眉,貴氣優雅的丹鳳眼斜睨著呼韓邪臉上的溫柔,誇張地嘖嘖稱奇。「看起來,緋月也不錯,至少跟我府裡那些花枝招展的姬妾一比,還真是天姿國色!你說她王昭君長得一模一樣,看她那麼美,難怪皇帝會因為失了王昭君這樣一個美人而扼腕不已!」

「你別打她主意。」聽見他的話,呼韓邪不悅地瞇起眸,重重放下茶杯,臉色嚴酷。「她是我的妻子。」

「我知道啊,老哥。」拍拍呼韓邪的肩,劉宇飛裝傻地笑著。「放心放心,老哥,我可沒人面獸心到連兄弟的妻子都想撲上去的地步。」

他的府裡雖然姬妾一堆,可也是堂堂的康少王爺,有需要去搶人家的妻子嗎?

呼韓邪臉色稍霽,卻仍是面無表情。「事情辦得怎樣?」

他所指的,是指要求劉宇飛代為「料理」方氏父子一事。

劉宇飛聳肩,笑道︰「辦好了,過幾天他們就會有大麻煩了!」

栽贓嫁禍,對他來說,只是一件小事而已。

更何況,要嫁禍方氏父子勾結烏孫,所以才會為了奪權,替烏孫裡應外合,危害大漢政權,而不惜陷害前大司馬勾結勾奴一些不歸順漢朝的部落,這理由可充分得很,應該足夠讓方氏父子落個烏紗不保、全家受株連的下場。

呼韓邪的視線復又轉向窗外,忽地看見一條鬼祟的黑影,以人群作掩護,影跡可疑地接近緋月,袖裡閃現銀色寒光!

他的警戒心迅速升起,指掌中揣著的茶杯想都沒想就飛了出去!

杯子重重擊中人影正欲攻擊緋月的手,那人吃痛地縮開手,抬起頭來環顧四周,看不到攻擊他的人後,迅速在人群裡循逃而去。

呼韓邪皺起眉頭,殺手那張熟悉的臉孔,讓他忽地驚懼起來!

他終於來了!

經由劉宇飛之手,不費吹灰之力地解決了方氏父子後,呼韓邪和緋月竟然又經歷了好幾次的刺客襲擊,這使得呼韓邪明白,一個極大危機已經逼近,而且密謀著傷害他心愛的女人!

雖然每次襲擊都被呼韓邪不著痕跡地解決,但聰慧敏銳的緋月,也早已察覺到那山雨欲來風滿樓的危險氛圍!

在陰影籠罩下,由劉宇飛出面,辦好了唐銘夫婦的喪事後,兩人就低調地離開長安,啟程回到大漠。

旅程一直都十分順利,也沒遇上什麼危險,可沒想到,回到單于庭後,等在他們面前,竟是兵臨城下的境況。

發兵的部落族長,並不止呼韓邪政治上的敵人們,最主要的軍力,竟是來自呼韓邪與大閼氏所生之子——復株累若鞮!

像是早就猜到一樣,呼韓邪並不驚訝,反倒是知悉了發兵者身份的緋月,竟震驚得倒抽了一口氣!

兒子發兵攻打父親,是何等逆倫之事!

而且,當呼韓邪告知她,之前所遇到的襲擊,也是復株累若鞮所為時,她的震驚可想而知。

會讓一個兒子如此痛恨父親,甚至不惜干戈相向,其中必有內情。

「妳想知道,我和復株累若鞮之間究竟有什麼事?」他挑著眉,看向一臉認真的她,知道她不求得真相就決不罷休,嘆了口氣,把她擁入懷裡,坐進椅上,與她細說故事。「妳想知,我會告訴妳,但不要太震驚才好。」

「我的大閼氏,名為呼兒蘭,比我年長十五歲,成為我的閼氏之時,我才十六歲。呼兒蘭原本是我的父親的閼氏,父親死了之後,兄長卻想殺我以永除後患,為求自保,我不得不與兄長爭位,這也是為什麼我會南下向漢帝修好求援的原因。

父親死的時候,千叮萬囑要我照顧年輕的呼兒蘭,混亂中,我和她失散,直到爭位之戰結束,我才知道,她為父親誕下了一個孩子,但我既已繼位為新單于,必須按例承繼父親的所有物,名義上,呼兒蘭也就成了我的大閼氏,我父親的骨血也被逼歸入為我所有。」

「所以,他名義上是你的兒子,實際上卻是你最小的弟弟?」

「沒錯。」他低頭,在她的唇上輕吻一記,獎勵她的聰明。「他一直認為,他是我目前為止唯一的子息,我卻將他分封邊境,視他如無物,心底對我有恨,所以早就想取而代之。」

她仰首看他,發現他深眸閃爍,「你想怎麼樣?」他眸光詭譎,定必打著某些主意。

他讚賞地看她,長指流連在她柔嫩的頰上。「我不想將妳讓給他,但我一旦退位或是死亡,他都會得到妳,所以,帶著妳裝死退出似乎是不錯的策略。」

「裝死?」她眨眼,不解他的話。

「怎樣死都可以,總之讓出單于之位,條件是我們倆永遠跟漢匈之間將斷絕任何瓜葛。」

「漢匈之間?關大漢什麼事?」

他的眸光忽地深沉,面容一整。「這次煽動小弟發兵的,據聞有漢朝的大臣牽涉在內。」

緋月明白,若這事是真的,則掀開真相會牽涉太多複雜的政治問題,難怪他寧願假死而悄悄退位,也不欲大動干戈。

她把他的指掌,與自己的,十指交纏。「你到哪裡,我在哪裡。山無陵,天地合,才敢與君絕!」她凝眸看他,神色溫柔,眸色卻堅定得彷如磐石。

他勾唇一笑,溫柔的看著她,眼色柔得彷彿能滴出水來。「對不起,委屈妳跟我吃苦了。」

她嫣然一笑,眼色慧黠,閃爍靈動神采,是他最愛的模樣。

「我可是跟定了你,親愛的單于大人!」

他的眸子忽地黯了,低下頭,動情地吻著她的唇。

交纏的十指,仍然緊纏,決不分開。

呼韓邪的計劃其實很簡單,首先第一步是派人跟復株累若鞮談判,如果願意讓他們一起離去,從此當個沒有身分的普通人,再由單于庭方面發佈呼韓邪的死訊,並發佈傳位於復株累若鞮的詔令。

計劃基本上非常順利,唯有一個問題解決不了,就是漢家公主的問題。

嫁到匈奴差不多一年就死了公主,要是一鬧起來,驚動到大漢方面,勢必牽涉到更多問題。

但他們實際上錯估了復株累若鞮發兵的目的,所以一聽到復株累若鞮發兵竟然是為了要立一個漢女為閼氏,而只有成為至高無上的單于才可完成這個目的,呼韓邪和緋月就知道,漢家公主的問題很好解決。

反正在匈奴人眼中,漢人的臉孔都沒什麼差別,乾脆就讓復株累若鞮的女人頂替「王昭君」這個名字,安安樂樂的當新任單于的閼氏。

在談判過程中,呼韓邪絕口不提自己與復株累若鞮的真實關係,就讓匈奴人以為復株累若鞮是呼韓邪之子,將錯就錯,避免牽扯出更多久遠的王室秘史。

就在眾人議定好細節之後,一聲令下,假死脫逃的程序極為迅速地開始進行。

首先,復株累若鞮必須退兵,做成和平傳位的假象,然後就輪到呼韓邪以「突然因疾病暴斃」為由,裝死以傳位於子。

緋月就在一個月黑風高的晚上,從單于庭出走,神不知鬼不覺地換上了另一個「漢家公主王昭君」。

裡應外合之下,呼韓邪跟緋月輕易地用計讓出權位,為保他日呼韓邪不會要求重返權位,復株累若鞮要求「父親」簽下了契約,這近乎無理的要求,呼韓邪也很爽快地應允了。

當緋月和呼韓邪終於踏上中原邊塞的土地,呼吸到自由的空氣時,兩人都不禁鬆了一口氣,相視而笑。

「終於可以在一起了?」

緋月揚起眉,握緊他粗糙帶繭的手,對他甜美的微笑。

夜風翻捲起她烏黑的長髮,仍然千絲萬縷,仍然像一張網子,卻已經不會勒得呼轔邪難以喘息地疼痛。

他伸手一扯,把她扯入懷裡,堅定緊密的抱著那嬌小身子。「是的,終於可以了。」終於可以,毫無阻礙地相愛了。

他低頭,吻上她的菱唇,指尖撫著她額心上的硃砂痣,一遍又一遍。

也就是這一抹艷紅,讓他始終記住,她的與別不同。

也許相愛的過程會很苦,但只要熬得下去,最終結果會是難以形容的甜美。

握緊掌心上涼涼的小手,呼韓邪眼波柔了,終於領略出這千古不變的道理。

他將用一輩子的時間,好好珍惜這得來不易的緣份,與她共渡餘生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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