四、千年
心疼一句珍藏萬年
誓言就該比永遠更遠
要不是滄海桑田 真愛怎麼會浮現
公元二零零六年 上海
黃浦灘頭，人潮繁華，在霓虹燈下川流不息，一個又一個的交錯而過。
一名年輕女子，漫步在黃浦江畔沿岸的大路，所到之處盡是引來注目，因為她的渾身上下，散發著一種優雅的古典風采。
她穿著一件淡粉紅色改良旗袍樣式短袖上衣，古典風的上衣的衣領和袖口滾著邊，衣襬繡著精細的流雲花紋，下身搭配以牛仔褲，現代中揉合古典氣質，襯托出她窈窕修長的身段。
一頭柔軟黑髮被江風吹拂而起，襯托著精緻古典的絕美臉龐，當中最懾人的是她的眼睛，一雙澄澈清明的黑眸，閃動瀲灩波光，彷彿蘊含萬千靈氣，美得溫柔動人。
她忽地停下腳步，望著路旁擺賣的小攤檔，紅唇微揚，走了過去。
攤販擺賣的，是一些設計古典的簪子，每一枝簪子都設計精巧玲瓏，教汪雨晴愛不釋手，一拿上手就放不下來。
她打小就留著一頭柔軟細緻的長髮，可以輕易作不同造型，但她偏愛以髮簪把頭髮挽成古典髮髻，因此令她喜歡收集不同設計的髮簪。
沒想到，這次來上海觀光，居然遇見這麼美麗的髮簪！
汪雨晴挑了幾枝喜愛的簪子，付了錢，便從包包裡拿出梳子跟髮夾，就著攤販提供的鏡子，熟練地把頭髮綰起。
她梳好髮後，拿著鏡子，仔細看了又看，檢查有沒有還沒弄好的頭髮。
「欸，小姐，妳挽了頭髮更美喔！」攤販看她光顧，用自己的貨物梳了個漂亮髮型，讚美她的口吻也有一絲得意。
「謝謝。」汪雨晴淺淺地笑，眉眼彎彎，模樣份外柔美動人。
她放下鏡子，轉身，繼續她的漫步。
一個高大的男人，向她的方向迎面走來，他的身後，跟著一個穿西裝的中年男子，手持文件，追著那人高腿長的男人跑，模樣有點狼狽。
中年男子掏出手帕，擦擦額角的汗珠，徒勞無功地一邊小跑步，一邊無力地叫著︰「總經理……」
季玄夜轉過頭來，黑眸藏住幾絲凌厲，唇角卻戲謔地微揚。「王副理，我看你最好跑快點，不然，我們都要遲到了。」
原本，要過來附近跟廠商傾談新合約，可是因為不好泊車，結果擔擱了不少時間，還得用走的去到廠商辦公室所在的大廈。
「總經理……」
季玄夜一攤手，轉身繼續前行，走過一個女子身旁，她的一身混合古典現代的穿衣，讓他忍不住多看了一眼。
很少有女孩子能把這種改良式中國風上衣穿得這麼好看的。
女孩低著頭，在包包裡翻著什麼，她梳著古典的髮式，露出白皙的頸背，讓人讚嘆那美好細膩的肌膚同時，更忍不住想像那低垂的臉蛋，會有多麼美麗。
「總經理、總經理……」王副理抱著檔案，加快步速，呼呼呼地，想要追上季玄夜，沒想到前方停住的女子，這時候抬起頭來，邁步往前，正好與他迎面相撞了——
「晴表姊！」一聲嬌喚，喚起汪雨晴的注意力，她才剛抬起頭來，就看到一個中年男人快要衝撞過來……
她頓時愣住！
「呯」。
「痛！」汪雨晴揉著剛才跌落時用來撐住地下的手掌，蹙起柳眉。
「小姐……對不起、對不起……」王副理抱起檔案夾，因為趕著時間，只能不住的對這美女賠不是，拔腿就跑。
「喂……」糟糕，那位先生的檔案夾勾住她的髮簪了！
他還走？他的動作在抽走她那根髮簪啊！
汪雨晴坐在地上，無力地看著剛梳好的髮髻，因為髮簪被勾住、抽出而散開來，披散成一肩青絲。
真是……欲哭無淚。
她嘆口氣，認命地從地上站起來，這時候，有人拍著她的肩膀。
「晴表姊？」
她回身，看著同行的表妹撿起那枝被勾走的簪子，遞還給她，順便遞上一柄梳子給她，示意她梳好頭髮。
「表姊，要回酒店了，我們今晚還要收拾行李回去啦！」
「好……」
汪雨晴梳著髮，無力地應道……
真是無力。
遠遠地，季玄夜望著那女子一張古典秀麗的臉容，除了驚嘆那張臉龐的絕美之外，一種熟悉感卻迅速蔓延心頭。
這女孩……好眼熟。
他一定曾在什麼地方見過她……
「總經理！」
王副理好不容易追上他，卻見季玄夜的眸光落在遠處，便忍不住出聲。
「追上來了？」回過神，季玄夜唇角微勾，似笑非笑地調侃他。
隨即，轉身，繼續走去。
慢慢地，與那熟悉的窈窕身影——
錯身而去，越走越遠。
※
大漠中，風沙裡，白衣男子手執長劍，劍身染血，鮮血在他的白衣上漫開成為一朵朵的血花，染紅一身飄逸白衣。
一雙俊眸，本該溫柔，卻殺紅了眼，任由長劍滴血，他也不在乎！
忽爾，他的足尖輕點，飛身而起，接住一抹從城樓墜落的纖細身影……
他抱住她，她身受重傷，氣若游絲，卻還帶著溫柔的笑。泛白唇瓣顫抖，呼喚他的名，一聲又一聲；跟他說著話，一句又一句。
他心痛至極，手上卻放輕力道，抹去她唇邊逸出的血，卻怎抹也抹不掉不住滲出的鮮紅。
她把臉埋在他的胸口，聆聽他的心跳，抬起手想要撫他的臉，他還來不及握住，那手臂卻已無力地垂下，曾經溫柔的眼眸也永遠閉上……
他抱緊她仍然溫熱的軀體，還想笑著，對她說著誓言，卻悲痛得流淚，只能仰首，對天咆哮，多麼憤怒不甘，喉頭卻忽地嘔出一口鮮血……
季玄夜從夢裡醒過來。
多少年了？總是夢到這個夢，多少年了？
為什麼，這一回卻特別地清晰？
他按著胸口，那白衣男子的心痛欲絕，這回他竟感同身受！
就好像……他根本就是那白衣男子！
那個在他懷裡斷氣的女子，他過去從沒有看清她的臉，她的臉彷彿蒙在迷霧裡，但這次他卻清楚地辨識出那張含笑死去的臉孔。
是他今天見過的那個女孩。
為什麼什麼時候不挑，偏偏就在他留在上海最後一夜、就在他遇見她之後，夢境就頓然清晰起來？
這個夢，是否意味住他和那女孩，曾經在過往有過遺憾，所以才要帶著最悲痛的記憶，幾度輪迴，彼此追尋？
他垂下眼，低聲喚著，那個他在夢裡早就知道的名字︰
「雨晴……」
把一剎那的眼神交會刻成永遠，夢裡纏綿，夢醒記憶，記住千年之前，妳溫柔的笑容，在夢裡教思念擱淺下來……
來生，我就會找到妳。
※
夜的另一端，汪雨晴也從夢裡驚醒。
她驚喘一聲，從床上坐起身，雙手捧住額頭，感覺到胸口卻驚悸地跳動。
她的夢，已經縈迴多年，每一回，都在上演那一幕悲痛的死別。
她不甘心，那個女孩就這樣和她最愛的人分別，但她卻主宰不了夢的發展，在她的這個夢裡，她只能眼睜睜看著那個女孩重傷墜樓，然後在所愛懷裡，含著溫柔的笑容斷氣。
她撫著胸口，那兒心跳激烈，心酸蔓延，痛得眸裡起霧，醞釀眼淚。
有人說，夢能投映前世的記憶——那個女孩，是否前世的她？
這淚水，是不是已經醞釀了千年的痛？是不是還有幾度輪迴卻遍尋不獲的遺憾？是不是穿過千年還想要再見的心痛？是不是橫越歲月的思念戀戀不滅？
還是，寄望這生終能圓夢的期盼？
誓言要比永遠更遠，我們還要記住彼此的臉，把對方鐫刻在心裡骨裡血裡，千絲髮間，永遠思念……
今生，我就會找到你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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